前往醫院之行很順利, 可以說是暢通無阻。

顧卿和姜墨言進入病房, 看到的就是病床上被繃帶包裹了全身都看不見臉的唯一一名幸存者，以及兒子都成這樣了依然端著架子一臉倨傲的……幸存者的父母。

因為是全身癱瘓，加上傷勢嚴重，病床上的幸存者雖然有意識, 但是沒有辦法說話。

“你們就是專門過來抓那個厲鬼的吧？趕快把她給我除了！我可憐的兒子啊！”

眼前這個穿戴的一身都是名牌的女人, 變臉的功夫相當的高超，從高傲到兇狠到悲痛欲絕, 轉換起來臉上沒有半點不自然。

旁邊的中年男人是她的丈夫，一臉的讚同, “沒錯！趕緊收了那個厲鬼，不然我們……我們兒子的安全得不到保障！”

顧卿微笑，“是不是厲鬼作祟, 還需要確認過後才知道。”

還不等這對夫妻說話, 顧卿上前，仔細端詳了一遍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的幸存者。

然後“啪”的，一張符貼在他的身上。

“你可以說話了。”顧卿對著床上的人說道，“用想的方式。”

“謔謔……”病床上的人都嘴巴明明沒有任何動靜, 但是通過符紙, 傳出來的正是他的聲音, “我、我……可以說話了？”

中年女人趕緊撲了過來, 小心的沒有碰到床上病人受傷的位置，“兒子？乖兒子，你可以說話了？你……好了？”

一旁的顧卿臉色都沒有變過, “想多了，只是暫時用特殊的方法讓他的聲音傳出來而已。”

因為知道整件事情的因由，對於他們，顧卿相當的沒耐心。

“你有……”顧卿估算了一下，“大約半個小時的時間可以發出聲音。先說說，車禍的時候具體遇到了什麽事情，有什麽詭異之處？”

“車禍”顯然是他的敏感點，病床上的人眼神發直，“謔謔，有、有鬼！是鬼做的！她把臉貼在車窗上，嚇到了司機還擋住了視線，我們才會出車禍的！”

司機，當時是來接病床上的劉一鳴放學回家的。

遇上這場車禍，司機以及對面相撞車輛的司機都很幸運的活了下來，看著送過來的時候鮮血淋漓的，其實傷的不重。

反而坐在後面的劉一鳴，受了重傷還全身癱瘓，這也是他的父母覺得有蹊蹺的原因。

似乎受到了過重的驚嚇，精神有些紊亂，在說了第一句稍稍有點價值的話之後，劉一鳴就開始反反覆覆的念叨著“有鬼”，問他什麽話也沒有辦法好好回答。

——真是白瞎了顧卿的一張符。

不過，露了一手之後，這對中年夫婦對於顧卿和姜墨言的態度明顯好了不少。

對於他們的問題也都認真回答，讓顧卿他們知道了一些資料裏寫的不太詳細的東西。為了讓顧卿他們盡快的祛除厲鬼，連一些隱秘的事情都直接說了。

比如，在前兩個男生意外死亡之後，第三個男生死亡之前，曾經瘋瘋癲癲的說過幾句，“她回來了，她來找我們報仇了！”

不久之後，家人就發現了他的屍體，是在他的房間裏，意外觸電身亡的。

再比如說，其實兩年前，那個叫做谷雨的老師剛死的時候，也出過一些怪事。

當時頭七的時候，谷雨的屍體本來好好的擺放在靈堂上，卻突然坐起來，還猛的睜開了眼睛！這可是詐屍啊！

當時的情況，他們四家的家長都有看見。本來去參加谷雨的葬禮，是想向她的父母道個歉，順便……請求一下諒解。

沒想到，不僅被那對農村的老夫妻唾罵了一頓，還看到了如此驚悚的畫面。

他們幾個都是有錢有權的，也知道一點這方面的事情。害怕那姑娘成了厲鬼出來害人，就買通了風水先生在谷雨的棺木裏動了點手腳。

現在孩子們相繼遇害，顯然是那個棺材出了事，壓不住厲鬼了。

當年那個風水先生現在也不知所蹤，他們就只好尋求官方的幫助。

對於在谷雨棺材裏動手腳的事情，中年婦女還覺得他們做的挺有道理的——那可是厲鬼呀！要是不及時把它給封了，死的可能就是他們和他們的孩子了！

“再說了，我們也不是沒給補償啊！為表歉意，我們四家湊了一大筆錢給那對老夫妻，是他們自己不收的！”中年婦女說道。

所以，她一點也不覺得他們當初的做法有問題。

中年男人雖然話不多，但是顯然和他的老婆是一個意見。

對於這樣的人，其實就算你跟他解釋，之前的行為完全是自找麻煩，他們也不會相信的。

——把厲鬼困著讓她無法解脫，雖然暫時可以躲過厲鬼的追殺。但是這也會導致厲鬼的力氣一點點的增加。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，就會完全爆發。

就像現在一樣。

確認了他們這裏再也問不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，給了劉一鳴一張護身符暫時保住他的性命，顧卿和姜墨言轉身離開了醫院，往下一個地方走去。

※※※

他們去的第二個地點，是谷雨父母的家。

厲鬼即使腦海裏都被報仇兩個字所占據，但是，多多少少還是會對某些人或事殘留一些眷戀。

顧卿他們得到的消息，是那對老夫妻在女兒死了之後，一直住在原來的位置，從未搬家。那麽很有可能，化為厲鬼的谷雨，曾經去看過他的父母。

谷雨的父母住在鄉下一個村子裏，從周邊泥濘的道路，零星看見的幾座瓦房，可以看出，這個村子並不富裕。

遠遠的看到，一個老大爺背著籮筐從旁邊的山上下來，籮筐裏滿滿的不知道裝了什麽東西。

老大爺一瘸一拐的，身上帶了點泥點，看著是在山上摔了一跤。

“大爺，我們來幫你。”顧卿和姜墨言上前，一個扶住了搖搖欲墜的老人，一個把他身上的背籮取下來拿在自己的手上。

“哎，不用不用我沒事。”老大爺推辭著。

但是，扭傷的腳踝，能夠支撐著你走到山下，已經花費了他極大的毅力，這會兒他確實沒什麽力氣了。

“這樣，麻煩你們兩個扶我一把，把我扶到村頭就行了，我家就在那裏。”老大爺不好意思的說道。

聽了這話，顧卿和姜墨言對視了一眼，而後應聲說好。

村頭……似乎就是谷雨家的位置。

“大爺，您這腳不用找個大夫幫忙看一下嗎？”顧卿看著老大爺一瘸一拐的，似乎扭的挺嚴重，不禁問道。

老大爺一擺手，“嗨！這點小傷，我拿自己，做的藥膏，抹上兩天就好了。”

也是，老爺子的籮筐裏，確實都是各種草藥，想來他也是懂一些藥理的。

很快，兩人就扶著老大爺到了他家的位置。

一看，沒錯，就是谷雨家的位置。

三人進了屋，就看見一個老大娘走了出來，“哎呦，怎麽受傷了？趕緊的趕緊的，老伴兒你先坐下！”

老大爺笑道，“老啦，年紀大了，一步沒踩穩就扭了腳，幸好碰到了這兩個年輕人，把我扶了回來。”

老大娘扶著老大爺坐下，趕緊端出來兩杯水出來，遞給顧卿和姜墨言，“真是謝謝你們了。”

喝了幾口水，和兩位老人寒暄了幾句，顧卿才試探著問道，“大爺，大娘，谷雨……是你們的女兒吧？”

本來正在給自己，塗藥膏的老大爺，手僵在了那裏，好半天沒有動作。

一直笑瞇瞇的老大娘也變了臉色，“你們……是那些人派來的？”

意識到老大娘說的是誰，顧卿趕緊搖了搖頭，“我們……可以算是玄學術士，前段時間，和你們女兒的去世有關的，四個男生相繼身亡……”

“你說什麽？！”老大娘追問道。

原來這兩兩口子從女兒去世之後，堅決的拒絕了巨額的補償，然後夫妻兩個就仿佛在自己的一個小世界裏，除了村裏的事兒，再也沒有關註外界。

他們怕，他們怕在電視上看到那幾個害死他們女兒的人以及他們的父母。只要一想到他們都活的好好的，自己的女兒卻死了，他們的心裏就無法接受。

也曾經想過，為女兒報仇。

但是老兩口當年是中年得女。等到女兒去世，老兩口都已經七老八十了，根本沒有能力為孩子報仇。

所以，只能夠掩耳盜鈴一樣的，躲在自己的小世界裏，看不見，聽不見。

現在，這兩個來到村裏的年輕人居然告訴他們，害死他們女兒的四個人，竟然死了三個。剩下的一個，也癱瘓在床，生不如死。

老大娘直楞楞，嘴裏念叨著，“老天有眼，真是老天有眼啊！”

老大爺，也一直在抹著眼淚。

等到兩人消化了這個消息，回過神來，才看向顧卿，“姑娘，之前，你說你們是什麽術士，是是不是說，這些事情很可能是我、我閨女……”

顧卿艱難的點了點頭，老兩口沒有察覺，但是，顧卿已經從他們院子裏那棵櫻桃樹的位置，感覺到了濃郁的陰氣。

顯然，近期有厲鬼來過這裏。

老兩口既高興於女兒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，甚至很可能就在他們身邊。

又心疼於女兒化成了厲鬼。這該是受了多少冤屈，受了多少罪呀！

老兩口意識到，顧卿兩人很可能，是為了抓他們閨女來的。

“姑娘，小夥子，我家小雨，她是無辜的！她被人害了，又沒有辦法申冤，才會用這樣的方法報仇。你們行行好，不要抓她。”老大娘哀求著。

即使沒有親眼看見，老大娘相信那個所謂的厲鬼，就是自己的女兒。

一旁的老大爺，一直僵直著，什麽話也沒有說。

顧卿和姜墨言雖然可憐他們老兩口，但是這個時候，他們沒法答應什麽。

找到了谷雨的一絲痕跡。

雖然老兩口閉口不談，顧卿和姜墨言還是從村民口中知道了谷雨墓地的位置——就在之前老大爺下來的那座山上。

墓碑很幹凈，顯然三天兩頭有人來打掃。上面還供奉著，新鮮的食物和蔬果。

顧卿和姜墨言蹲下來，仔細觀察了墓碑附近的泥土。

帶著一絲血紅，還有腥氣。

這是厲鬼從墳墓中逃脫出來的證明。

……

眼看天就要黑了，姜墨言道，“我們現在……要回醫院去守著嗎？”

畢竟現有的線索來看，谷雨針對的，就是害死她的四個男生。

顧卿卻否定了這個答案，“不，去醫院之前，我還想去一個地方看看。”

※※※

天色漸暗，因為是周末，學校裏的學生都回家了。

因為警方事先溝通過，顧卿兩個人暢通無阻的進了谷雨生前工作的那一座貴族學校。

他們要去一趟谷雨出事的辦公室。

學校的教導主任，一個地中海的中年男子，親自來開的門。

那間辦公室，在谷雨去世之後，辦公室裏的老師們一直覺得不太吉利，呆著有點陰森森的，很快就被廢棄，成為了一個儲物室。

“這個儲藏室很久沒有打開了，可能有點臟，請兩位多多見諒。”中年地中海陪著笑臉，用鑰匙打開了辦公室的大門。

明明是放假，還要被校長專門吩咐留在這裏，給兩個小年輕開門，教導主任心裏不是沒有想法的，但是，誰叫人家是校長呢！

但是，一打開辦公室的大門——

“臥槽！這是什麽情況？！”教導主任表示，他受到了驚嚇。

他明明記得，這裏作為儲藏室，堆疊了不少廢舊的書，還有一些破損的桌椅等等。

但是現在，他眼前出現的，和幾年前辦公室沒有廢棄的時候，一模一樣。

教導主任心裏一抖，就想起來當年有關於辦公室似乎鬧鬼的傳言。

所以，他、他這是撞鬼了嗎？

教導主任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，顧卿和姜墨言已經邁步，走進了辦公室。

教導主任顯然是有點害怕的，但是，兩個小年輕都走進去了，他一個人留在外面……這麽一想，也趕緊走了進去。

裏面的東西，似乎都是虛影。

顧卿的手摸向桌子，馬上就穿了過去。

“卡擦”，是門打開的聲音。

教導主任看向門口，驚愕的瞪大了眼睛。

是谷雨！

眼前的谷雨似乎壓根沒有看見顧卿他們，反而轉頭，對著門口說道，“進來吧。”

門口，垂著頭的，是那四個男生！

如同是在看一部真實的電影，在這個辦公室裏，顧卿三個人，親眼把谷雨是如何死去的場景，看了一遍。

畫面停在了，谷雨的心跳停止的那一刻。

然後，眼前一黑，所有的畫面都消失不見了。

教導主任抖著聲音，“兩、兩位，這，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

顧卿阻止了他繼續說話，“噤聲！”

顧卿和姜墨言擡頭看著門口。

教導主任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，他緩緩的看過去，瞳孔劇烈的收縮——

谷雨，一身的白衣，臉上是黑色的奇怪的紋路，她的頭部和四肢，被五根花紋奇特的鎖鏈拉著，飄在虛空之中。

看了顧卿他們一眼，然後就消失在了他們面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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